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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教师

  在皖南山区连绵的褶皱里,晨雾尚未完全散尽,天光微熹。五点半,陈育民老师的闹钟如往常一样响起。他轻手轻脚地起身,生怕惊扰了还在熟睡的家人。厨房里,他热上馒头和鸡蛋,同时快速浏览着手机里班级群的消息。这是他执教生涯的第三十一个年头,这样的清晨,他已重复了上万次。从青丝到白发,变化的容颜背后,是一条近乎恒定的轨迹——从家到镇上的明光小学,十五里山路,风雨无阻。

  六点二十分,他推着那辆略显陈旧的摩托车出门,车筐里除了教案,还装着几本特意从县里买来的课外书。引擎声在山谷间回响,惊起了几声鸟鸣。这条路,他熟悉每一道弯,每一处坑洼。雨季时泥泞难行,冬季时寒风刺骨,但这些都已成为他生命肌理的一部分。他常说:“这条路,一头连着我的家,另一头连着几十个孩子的未来,再难走,也得走通。”

  七点整,陈老师抵达坐落在山坳里的明光小学。校园静谧,只有早起的麻雀在操场上跳跃。他打开六年级教室的门,一股混合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。他仔细擦净每一张课桌,检查前一日孩子们完成的板报。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讲台上时,教室里已是一片窗明几净。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到了,清脆的“老师好”此起彼伏,陈育民微笑着——回应,他能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,甚至清楚地知道谁家昨天有了喜事,谁家最近遇到了难处。

  上午的语文课,讲的是朱自清的《背影》。陈老师没有照本宣科,他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,讲述起自己当年离家去师范学校读书时,父亲在村口老槐树下伫立凝望的身影。教室里格外安静,孩子们的眼睛亮晶晶的,他们从课文里那个蹒跚的“背影”,联想到了自己父母在田间地头、在外出打工临行前的辛劳。陈育民相信,教育不仅是知识的传递,更是情感的共鸣与生命的唤醒。他努力让课本上的文字,与这片土地上的生活产生连接。

  课间十分钟,他不是回到办公室休息,而是被孩子们团团围住。有的问数学题,有的给他看磕破的膝盖,还有的悄悄告诉他一个小秘密。他像一位大家长,处理着这些“甜蜜的负担”。他最挂心的是班里一个叫小斌的男孩,父母常年在外打工,性格内向。陈老师时常找他谈心,鼓励他参加集体活动,甚至周末会去他家走访,辅导功课的同时,也带去一些学习用品。在他眼里,没有所谓的“问题学生”,只有需要更多关注和引导的孩子。

  中午,他和孩子们一起在学校简陋的食堂吃饭。他端着饭碗,这桌坐坐,那桌聊聊,问问饭菜合不合口味,听听孩子们之间的趣事。这种看似不经意的交流,让他能更深入地了解每个孩子的内心世界。午休时间,他伏在办公桌上批改作文,红色的批注细致而恳切,不仅有对词句的修改,更有对文章情感的点评和鼓励的话语。

  下午的音乐课,学校没有专职音乐老师,便由他兼任。那架老风琴几个琴键已经失灵,但他依然投入地弹奏着,带着孩子们唱起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。跑调的琴声和孩子们稚嫩却嘹亮的歌声交织在一起,飞出教室,在山谷间回荡。这歌声,或许并不优美,却充满了生命力。

  放学铃声响起,他仔细叮嘱完作业和安全事项,看着孩子们排好队离开。但他一天的工作远未结束。批改完剩余的作业,他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课程。随后,他拿起手电筒,开始了今天的家访。小斌的奶奶最近身体不适,他得去看看。走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,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。他知道,对于许多留守儿童而言,老师是他们成长路上最重要的陪伴者和引路人。

  晚上八点多,陈老师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。书房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,那是他在阅读教育理论书籍,或是撰写教学心得。书桌的玻璃板下,压着一届届毕业生的合影。那些飞出大山的孩子们,时常会给他来信或打电话,汇报他们的近况。这是他最感欣慰的时刻,他说:“看到孩子们有出息,比我得了什么奖都高兴。”

  陈育民老师的故事,只是中国千百万乡村教师的一个缩影。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,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坚守与付出。他们是平凡的基石,托举着一代又一代乡村孩子眺望更广阔的世界;他们是暗夜里的微光,虽不耀眼,却足以照亮脚下的一方土地,温暖无数稚嫩的心灵。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,无数个“陈老师”正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,默默书写着“教师”二字最质朴、也最深刻的含义。他们的故事,关乎责任,关乎爱,更关乎希望。当问及是什么支撑他数十年如一日时,陈老师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,平静地说:“山里的孩子,总得有人教。我站在讲台上一天,就要对得起‘老师’这个称呼。”这句简单的话语,胜过千言万语,道尽了师者的初心与担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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